将课本收拾好，落在卓角。书堆的高度早就淹没过头顶，正好挡住夕阳西下的最后一道余晖，毕竟它血红耀眼。
推着车，顺从人流。抱怨着炎热的天气，抱怨着周围腥骚的汗渍味。很明显，今天，我的心情一如既往的糟糕。
她倚在校门拐角，双手交叉在胸前，浅黄色的头发随着波浪卷的发迹散在肩头，左脚顶着墙面，与笔直的右脚形成自然的弧度，一样的散漫，一样的不拘。这么多年，她未变。
“好久不见”
“好久不见”
谁先开的口，当然已经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玫瑰她回来了。
“找个地方坐坐吧！”“嗯，那个，姐姐……”明明是可以将称谓讲在前面，无需停顿的完整句子，却变得凌乱。
第一次见玫瑰时，她才14岁。而我小她4岁。第一次，第一次见面，这个女人就扯着我的衣领，让我还他父亲。我不明白，为什么我会欠她一个父亲？只是想擦去她满脸的泪，却被一把推开。
“你妈，还好么？”
“嗯，你妈呢？”
“还行，爸呢？”
“爸能吃能睡，你放心”
“没什么不放心的”玫瑰的眼圈红了，她真的没变，爸爸永远是她的弱点。
我爸是二婚，在我还未来到这个世界时，他是玫瑰的父亲。我们不是姐妹，却又是姐妹。玫瑰性子烈，脾气倔。我却内敛，阴沉。当她踹开我家的门，拽住我的衣领，再 一把推开我的好意，所有的一切都被我淡定笑纳。而后冷漠被当成柔弱，父亲甩了玫瑰一耳光，却并非我的本意。无论有心无意，结果玫瑰被我伤害了。
“你呢？还上学么？”
“不了，学不下去。你别多心，与家庭无关，只是我能力有限。”玫瑰深知我的性格，寡言多疑。
“我没有自责，你也不必，我们都没有错”
玫瑰捂着火辣的脸，直视着父亲，质问着父亲。原来那天是她生日，明明承诺了要去。父亲明显心虚了，所以用我做了借口，让半旧的发夹当了礼物，用莫须有的谎言搪塞了质问。发夹分明已旧，还留有适合我这个年龄的稚幼。可她为何笑的毫不别扭？
“茉莉，鲁迅的一个也不宽恕会让人发疯的，我们确实没错，错又在谁？”
是啊！错又在谁？那晚是母亲阻拦父亲，她不想自己的丈夫与前妻纠缠不清。固然自私，却也是人之常情，不怪她。父亲没有坚持，只是想在一个家庭破碎后保住另一个家庭，顺从了母亲，不怪他。而我，只不过享受了玫瑰失去的父爱，却也不是不择手段夺来的，毕竟在我出生前没有人询问过我的意愿，不怪我。更不能怪玫瑰，她想要的仅仅是一件生日礼物，那年她才14岁。
是啊！明明没有人犯错。
“好了，姐，争论无益，进去吧！‘避风塘’你最喜欢的咖啡吧”
“你还记得？”
“嗯，回避风尘，暖心塘，你教我的”
“茉莉，你长大了”玫瑰嘴角上扬。
我看着她微笑，父亲说过，我们姐妹两笑起来极其相似，“老板娘，一杯拿铁，一杯…姐，你喝？”
“橙汁”
我一脸错愕。玫瑰一定会点血腥玛丽，我猜。可惜，她点的是橙汁。“橙汁不适合高调张扬的我”这是四年前的她告诉我的。
我们选了靠近窗户的位置。对面的男孩举着血腥玛丽独饮。我一直不明白咖啡吧为什么会有酒，总想问问，可转念一想，老板娘都不介意，我何苦多此一举。
“姐，这么多年了，有没有想过找个人照顾你？”这个问题出于关心，出于内疚。
“ 嗯…我已经结婚了”
“什么？”显然，我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回答。甚至被吓到了。“这么大的事，你告诉爸爸了没有？姐…”玫瑰在回避我的目光。
“他对我很好”她双手撑着衣服，耸了耸肩，流露出少有的温柔气息，“爸不知道。”
“是么，爸爸会难过的”我能猜到玫瑰的心思【既然他没有和我同过悲伤，又怎能共享欢乐】她的自我保护意识在抵制父亲。这个傻女人，治愈了悲痛留下来伤痕。
端起拿铁，涟漪泛开。这是我喜欢的苦涩。没有故事，生活平淡。可生性堕落，心甘悲情。所以我一直在寻找这种人性之外的情感寄托，也就是拿铁。是应该说它恐怖的让人感觉真实，还是真实的让人无端恐怖？它只是咖啡，我才是茉莉。
血腥玛丽代表祭奠死去的爱。无数人以为爱是爱情，其实不然。玫瑰这个女人已在不知不觉中向我控诉，控诉她失去的爱。她更本不够坚强，向往平静，向往安宁。却被故事选中，不得不奔波卖命，生死疲劳。血腥玛丽，多么好听的名字！就像它的颜色，深红如血。但它只是酒，玫瑰还是玫瑰。
茉莉，玫瑰。是不是我们选错了轮回？
“不会，其实我希望被他遗忘，我不配做他的女儿”没有抱怨，没有牢骚，她在诉说。
“那个人，额，我是说你为什么想嫁给他？”我必须换话题了。
“为什么啊？可能是他承诺了我的孩子不会没有爸爸吧！”玫瑰将手压在衣服上我才发现她的肚子微微隆起，她的手轻轻摩挲。烈日扬在她身上变成波，温馨，可人难怪她选择了橙汁，原来那孩子成了肆无忌惮的顾虑。
“真好，你就要做妈妈了！”
“是啊，你就要成为小姨了！”
“为孩子，干杯”
“干杯”
“砰！”
我讲了个乱七八糟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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